三宅一生的水火人生

　　炼狱之火，终归涅

　　出生在日本广岛的三宅一生的前半生可以说生活在“火”中。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不仅日本，就是整个世界，除了少部分人外，大多数都生活在“火”中。而这“火”，在1945年燃烧得犹为猛烈——至少对于年仅7岁的三宅一生来说。

　　一天，他在骑自行车上学的途中，一团“烈火”从天而降——那是美国打击日本军国主义而投下的炸弹。通过电视看记录片的我们是无法臆测那团“火”会给活生生的生命带来什么。不过，三宅一生是知道的，而且是深刻地知道。他的妈妈在轰炸中严重烧伤，因为没有药，医生只好用生鸡蛋来减轻痛楚。作为一个教师，三宅一生的妈妈就像大多无辜而勤劳的日本妇女一样照旧工作，直到4年后，病情进一步恶化，最终带走她的生命。在这个时期，三宅一生骨髓炎好了，虽然这个病与轰炸没有关系，但是仍旧加重了他对那段日子的痛苦回忆。他曾经说道：“我通过眼睛看到了所有的一切，不过我宁愿选择忘却。”

　　“地狱之火”也有缓和的时候。美军对日本的占领，虽然对日本人而言是莫大耻辱，但同时也给日本带去许多美国的玩意儿。正是在这个时期，年幼的三宅一生接触到了许多新鲜事物，比如米老鼠和梦露。他第一次放眼看世界。不过让三宅一生最着迷的还是姐姐的时尚书。那些书中有西方，特别是巴黎的最流行时装。从那一刻起，他就决定要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尽管当时的日本社会并不把这项工作视为男性应该从事的职业。三宅一生有了这样一个决心，他就开始一步步地去实现它。

　　而另一方面，美军对日本的占领在心理层面也很大程度改变了日本。在一个时期，日本对外的战争总是节节胜利：中日甲午战争、日俄战争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战等，日本都是战胜国，所以日本人总是表现得很骄傲，甚至讽刺社会上那些“全盘西化”的“假洋鬼子”。但是这次战争的失败，特别是天皇这个全能偶像的坍塌，彻底伤了他们的“面子”，所以他们又重新俯首向西方学习。在这样的环境下，三宅一生能够很顺利地在东京多摩大学毕业后，去法国巴黎游学。

　　在巴黎的日子，三宅一生是彷徨的，虽然说他走的是传统道路，上最“学院型”的高级时装定衣协会学校学习时装，然后给最“标准”的时装设计大师纪梵希等做学徒，但是他并不快乐，因为已经开始僵化的高级时装定衣，并不适合他的口味。纪梵希曾经回忆道：“我想我一点都没有影响他。”在到纽约为美国服装设计大师杰弗里·比尼(Geoffrey Beene)工作一段时间后，他又回到了自己的祖国。

　　在西方的日子，虽然没有肉体的痛苦，但他在艺术和心灵上依旧受着“火”的煎熬，因为西方风格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风格。西方一行，也让他最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而西方的求新、求变的精神也深深扎根在了他的设计精神中。当他1970年在东京开办自己的设计室的时候，他就是一只浴火的凤凰，最终涅 。

　　平江暗涌，水落石出

　　三宅一生的设计是一条有着暗涌的大江，表面平静，内里汹涌。品牌创立不久，这条“大江”便流出日本，流到了美国和欧洲。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可以说整个欧洲漫卷日本潮——山本耀司(Yohji Yamamoto)、川久保龄(Rei Kawakubo)和三宅一生一起将减法原则带到了欧洲，给欧洲时尚一个大革新，让“简约主义”兴盛起来。

　　简约主义与日本风格相互呼应。但是与可穿性很强的简约主义比较，三位日本设计师的作品则更像艺术品，只供观赏，不供穿着。尤其是三宅一生的作品，他的“APOC”(编者注：APOC，A Piece of Cloth的简写，三宅一生的一种设计哲学，他把服装看做一整块面料)就像缓缓流过的大江，而“Pleat Please”(编者注：三宅一生的一个分品牌，以褶子著名)则像大江底下的层层波澜。不管是哪一种，三宅一生的系列给人的印象都是富含创意，同时兼具精致，就像日本美食那样“养眼”。不过这种重视觉、轻实用的设计思路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批评，他们认为他的设计过于前卫，与时尚和生活的本质距离太远。尽管如此，他依旧故我，不断在自己的设计室里耕耘，创造出一个个超越时代的作品。他三十年的设计，可以说是艺术与时尚的交叉，天然与技术的融合，创新与传统的交织，东方与西方的相遇。

　　“有人说我的服装过于前卫，不能穿着。其实那不对，当他们谈论我的作品的时候，他们是在与过去做比较。实际上，即使是‘现在’本身，它(与时尚相比)也已经慢了半拍。” 三宅一生对于批评的反驳也许能帮助我们认识他的设计本质。

　　他这个时期的生活也像那道宽潮平的江水一样平顺，他相继获得各种国际性的大奖，而且公司的商业表现也很不错。进入21世纪，他完全把公司的设计重任交给泷泽直己(Naoki Takizawa，1960年出生，东京人)——他理想的事业继承人，而他自己则潜心研究他的设计，以达到他所希望的设计的高峰。可以说，他经过人生的大风大浪之后，更显出自己心中孤傲的块垒。

　　水火日月，相由心生

　　三宅一生的服装是适合那些具有未来感的人穿着的。不论你是20岁，还是30岁，甚至是40、50岁，只要你有一颗永不言老的心，你穿出来就一定光彩照人。因为他“一个尺码即万能”的设计思路，让身体已经变得不重要，展现你风采的完全就是那层层叠叠的褶子和经过各种工艺手段制造出来的几何立体细部。三宅一生曾经这样说：“你可以按照你想的方式去理解它们;你可以按照你想的方式去穿着它们。”而这种设计思想恰好切合了“相由心生”的佛理。

　　除了服装外，三宅一生的香水也享有盛名，最出名的是“一生之水”(L‘Eau D‘Issey)和“一生之火”(Le Feu D‘Issey)。“一生之水”其香型主调是康乃馨，有水般的温柔;而“一生之火”则糅合了铃兰、晚香玉和香柠檬，有火般的热情。由于它们的成功，三宅一生又以“一生之水”为基础，推出了“一生之日”(Soleil D‘Issey)与“一生之月”(Lune D‘Issey)，而“一生之火”则延伸出“一生之光”(Le Feu D‘Issey Light,或者译为“火之光”)。其实，每一支香水都反映了三宅一生的一种生活态度。虽然，香水的名字都用相当优雅的法语来命名来包装，但实质上，内里完全是日本底蕴。

（责任编辑：滕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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